■《春城晚报》2011年12月26日B1第12版“地理周刊·搜趣”报道

黑颈鹤的故事

 

        “走过那条小河,你可曾听说,有一位女孩她曾经来过……”在人类的世界曾有一首动人的歌谣经久传唱——《丹顶鹤的故事》。歌里的女孩,为救一只受伤陷在沼泽里的丹顶鹤,而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这首催人泪下的歌,并非凭空“创作”,而是源自于一个真实的悲剧。同为鹤类大家族的黑颈鹤,我们经常听丹顶鹤兄弟讲起。其实,我们和人类之间也曾有过许多或感动或悲催的故事,我们得到过来自于人类大量的关心、帮助,却也曾深深被人类伤害……

片片白云,一群黑颈鹤轻轻飞过

        我们正式的学名叫“黑颈鹤”,乳名又叫雁鹅、藏鹅,是全球现存15种鹤类中唯一在寒冷高原上生存繁衍的鹤类,现为中国特有野生物种。

        我们是随季迁徙的候鸟,每年在四川若尔盖湿地繁殖子孙后代,于农历九月初九左右南飞,到云南昭通大山包保护区等云贵高原上的湿地越冬栖息,次年农历三月三前后,再长途跋涉地赶回老家。期间,需飞越长达800公里的天路,沿途看尽群山万壑、朝日晚霞,一路尝尽包谷、洋芋、青稞、燕麦、荞麦、蔓菁、草根、昆虫、鱼虾等美味,为了在大自然中更好地生存和发展,我们跟人类一样都成了杂食性动物。

        我们是唤醒黑夜的歌者。每天凌晨,当大山包保护区还是一片宁静,农舍、草甸、湖泊、牛羊都还倦慵在浓浓睡意中时,我们便挥舞着黑白分明的翅膀,顾不上欣赏清风暗香、绚烂日出或茫茫云海、起舞弄清影,像《诗经·小雅》里的“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那样,“咕嘎”、“咕嘎”地开始歌唱。

        我们是爱情忠贞的使者。对比一下世间百鸟的“品行”,我们才是对爱忠贞不渝的典范:除了交往时浪漫温情无限,我们还固守一夫一妻制,一旦双方定情,便一辈子双宿双飞。如果伴侣一方不幸身亡,另一方则绝不会“改嫁”或“续娶”,甚至还会为死者殉情,不是悲伤绝食、忧郁死去,就是振翅冲向长空后收翅坠地自戕。我们始终是为爱情、道义而永远追寻、永远忠诚的灵性动物。这些为爱殉情的故事虽然有点凄美、惨烈,但我们家族全体成员却始终践行。

        我们是尊老爱幼的典范。我们很注重家族团结,除了集体活动外,还以家庭为单位进行觅食、嬉戏,由雄鹤走或飞在前面,幼鹤居中,雌鹤靠后,小心翼翼地护卫子女,啄食时不会相互争抢打斗,有鹤发现哪个地方美食多,便会无私地通知其他鹤群一起前去分享。

 我们生存之艰,你可曾听说

        “咕……嘎……”,我们在天寒地冻、荒芜贫瘠的烂泥地里生活,没有北极熊厚实的御寒脂肪,没有企鹅抱团取暖的习性,只能靠先天性的生存能力与恶劣自然环境对抗。在低温天气与食物稀少环境中,我们下的蛋孵化率低,幼鹤成活率低,还经常遭受老鹰的袭击。更要命的是,我们还时刻面临偷猎者的杀戮。更由于环境破坏,湿地逐年萎缩,让我们美好的家园日渐流失,让我们的小小生命备受威胁。

        “咕……嘎……”,来自人类的掠杀,是我们最大的劫难。真不知那些凶残的人何时才能深刻反思和忏悔呀?

         我们确实曾怪罪于人类,这情有可原,也有据可查。

        以我们越冬栖息的大山包为例吧,我们就在这里遭受过太多不堪回首的苦难和伤痛: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当地贫苦农民为了生计,拼命砍树烧草开荒,在我们栖息的湿地上栽种庄稼、放牧牛羊、割草养畜;跑到大海子湿地挖掘具有蓄水保湿功能的“海垡”(湿地沉淀物)来做燃料;看到我们饥肠辘辘时刨食一下他们种在地里的洋芋、燕麦后,他们还连追带打。

 走过大山包,动人故事一个又一个

        1988年,世界野生动物基金会曾预言说,到2000年,地球上将有包括我们黑颈鹤在内的10种野生动物消失。可是,经过我们和人类的共同努力,家族不但没有绝灭,反而人丁兴旺起来,种群数量已超过8000只,到大山包越冬的数量从1992年的350只增加到2008年的1375只。

        预言最终变成了谣言,我们欠那些保护我们的热心人实在太多。

        感谢全力保护我们家族的管理局。1998年,昭通黑颈鹤保护志愿者协会成立;2003年,云南大山包黑颈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成立;2009年1月1日,开始实施《云南昭通大山包黑颈鹤国家级保护区条例》。同时,该保护区管理局成员和该协会330多名会员一直为我们的保护呼号奔走,大力实施退耕还林还湿工程,全面宣传相关保护知识,筹集几千万元保护基金,广泛种植88亩只种不收的洋芋,每天采取人工投食,及时救助伤病黑颈鹤,惩罚违规耕种、放牧、捕猎、扰鹤人员,让我们“飞”入了寻常百姓家。

        感谢那些对我们常年守护和照料的护鹤员。我们忘不了:21年来,66岁的贫困老人刘朝海宁肯自己饿死也要先给我们投食的情意;我们忘不了,他的老伴邵良彩10年前临死时吩咐老公“一定要好好照顾雁鹅”的深深嘱托;我们忘不了,董玉兰老人与儿子儿媳一家三口21年来一直精心救护我们的爱心接力;我们忘不了,陈光会为救护一只受伤黑颈鹤掉进冰窟窿里差点遇难的壮举;我们忘不了,邵发荣、张开洪等护鹤员拿着每月五六百元低薪,却仍坚持护鹤直到老死的情怀。

        感谢那些关爱和保护我们的环保人。我们永远记住昭阳区政府每年划拨的150万元退耕还湿与护鹤资金,记住国际鹤类基金会、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英国环境发展基金、全球绿色资助基金、温洛克国际SEN云南示范项目等机构组织对我们一如既往的援助,记住上海妙舍实业有限公司法人王扬等爱心人士的长期捐款资助,记住大山包人民为了保护我们所作出的巨大牺牲。

 人鹤和谐的未来,清风作歌

        不是我们小肚鸡肠,不是我们要求严苛,鉴于我们的生物习性和目前状况,我们还是大言不惭地向人类提出如下建议,这也是我们和人类和谐共荣的愿景:

        人类啊,请不要霸占我们世代生活的安宁领地;请不要对我们进行明捕暗杀;拍照时,请不要用闪光灯刺激我们;观赏时,请不要对我们大呼小叫;不要把我们关进动物园;不要宣传我们的美味,让更多的人来享用;不要鼓吹我们的药用价值……同时,要多多呼吁我们的危急处境,多多推介我们的科考、观赏与艺术创作灵感等价值,严厉惩处那些残害我们的生态道德缺乏者,尽力关爱那些为我们家族兴旺而默默奉献的当地村民和护鹤人员。

        我们期待,我们相信,不久的将来,人鹤共居和谐共处的美好景象将让大山包保护区等栖息之地更添迷人的美丽,让我们早日脱掉“世界珍稀濒危保护动物”这块表面荣耀、实际却有悖于家族兴旺发达初衷的画皮。

       “咕……嘎……”,要实现这些愿景,除了需要我们黑颈鹤家族自身去努力外,还需要人类的尊重、呵护和善待。

        本报记者 申时勋    通讯员  王昭荣  朱勇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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